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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声声推门而进，目光落在最醒目的奖牌陈列柜上。
那上面都是属于她的荣耀。
大奖赛金牌，四洲赛金牌……
所有金牌都闪闪发光，唯独最上方缺了一块。
那里本该放的，是花滑运动的最高荣誉——世锦赛的金牌。
陈列柜上早早就做好了位置，她却一直没有把它拿回来。
曲声声的目光定格在那里，眼神挣扎。
她不想放弃，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世锦赛的机会了……
如果江驰知道了她的病，肯定不会再让她继续比赛。
曲声声呼出一口浊气，决定将病情隐瞒下来。
走出办公室，曲声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前往冰场训练。
刚刚上冰，她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些年来，成千上万次的跳跃和旋转，无数次的摔倒早已让她的脚踝变形。
就算平时走路都疼，但她只要站在冰场上，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无穷动力，所有的痛苦便可以忽略。
滑行，旋转，跳跃。
她一遍遍练习，却在尝试高难度的3F-3T的跳跃时，狠狠摔倒在地。
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传来，曲声声咬牙爬起来回到更衣室。
从柜子中拿出止疼喷雾，弯腰那一刻，她眼前猛的一黑。
曲声声手撑在柜边，耳朵一阵蜂鸣，鼻腔一麻，鼻血一滴滴滴在地上。
她心中一慌，连忙扯出纸胡乱堵住鼻子。
脑中的眩晕让她不得不坐在地上，靠着柜子。
她闭着眼，浑身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柜子背面突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
“教练，可不可以让我滑《春之祭》？”
曲声声猛地惊醒，这是莫新月的声音。
“《春之祭》是曲声声的成名作，你不知道吗？”熟悉的低沉男声随之响起。
是江驰。
曲声声的心突得一紧，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江驰成了莫新月的教练。
从她18岁来他手下训练，江驰一直只有她一个弟子。
她一直以为，这个特例会持续到她退役。
持续到她嫁给他。
现在，这个特例被江驰亲手打碎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节目，从小我就希望能滑一次。”
莫新月的话听起来单纯无比。
曲声声将头靠在冰冷的衣柜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每个选手的节目都独属于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选手滑另一个选手的节目的先例。
她知道莫新月一直以来都不甘心被自己压了一头。
这样问，不过是问江驰她能不能取代自己。
曲声声不自觉屏住呼吸，却听见江驰声音冰冷响起：“好。”

第二章 适合

这一刻，曲声声恍若全身血液都冻结了。
她一动不动，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眩晕的感觉又一次淹没而来，曲声声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手机壁纸上，18岁的她和26岁的江驰笑得灿烂。
这是她当年用《春之祭》夺冠时，和江驰的合照。
曲声声怔怔望着合照上江驰唇边的笑容，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灭了，她的眼睛红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曲声声的生日。
她从邮局收到了人在国外的双胞胎妹妹林曼寄来的礼物，眸光微暖。
父母不在以后，妹妹是她唯一的亲人。
走进俱乐部，一路上曲声声不知听了多少次的“生日快乐”，却一直没有看见江驰的身影。
直到她来到冰场。
曲声声刚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场中央的江驰和莫新月。
接着，《春之祭》的音乐响起。
看着那些她曾无比熟悉的动作被莫新月做出，曲声声愣在了原地。
一颗心沉沉的下坠。
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江驰指导莫新月的时候，脸上满意的笑容。
曲声声默默不知看了多久，最后转身离开。
她来到江驰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驰才终于出现。
看见曲声声，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没有去训练？”
曲声声喉间微涩，轻轻说：“我现在训练你也不会来看了，不是吗？”
江驰闻言抬眼看了曲声声一眼，眼中黑沉一片。
他没接话，只是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报告递给曲声声：“我把世锦赛的资格给莫新月了，资料已经报上去了。”
曲声声愣住了，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这资格是她打着封闭针上场，拼着命才争取来的。
髋部蚀骨的痛楚还没消失，他就要把资格给莫新月，凭什么？
她垂头看向手中的报告，上面的理由加黑标注：莫新月比曲声声更适合世锦赛。
“适合。”
曲声声喃声念着这两个字，攥紧了手中的报告。
江驰神色淡淡：“希望你识大体，你自己也知道，新月现在的状态比你好很多。”
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心扉，痛得曲声声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是，莫新月的状态比自己好多了。
可凭什么？！
曲声声抬头，看着江驰的眼睛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驰有些不耐烦。
他双手交叠，冷淡的回道：“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曲声声的心毫无防备的狠狠一痛。
那双曾经满眼是自己的眼中如今已经照不进她的身影。
18岁到25岁，不过7年，什么都变了。
曲声声的唇角强行勾出一个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凝住了。
过了一会儿，江驰点了点头：“生日快乐。”
曲声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原来他真的把她的生日忘的干净。
“我不愿意。”她把手中的报告推到江驰面前。
她语气轻柔而固执：“我不愿意把自己的节目给莫新月，也不愿意把世锦赛的资格让给她。”
还有一句话凝在眼中，说不出口。
——也不愿意把你让给她。
曲声声垂下了眼睫，心中一片悲凉。
江驰表情转冷，不耐的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如果执意要参加比赛，就自己去争取吧。”
从江驰的办公室出来，曲声声转身来到冰场训练。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直到俱乐部所有人都散去，她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晚上的冰场比白日更冷。
空荡荡的场馆，曲声声突然动作一转，跳起了《春之祭》。
没有音乐，她的动作却标准的没有一丝差错。
冰面上，她一次次跃起。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的时候，冰场的大钟敲响12点。
她张开双手仰头，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致敬。
没有掌声。
她捂住眼睛，眼泪顺着下巴砸在冰面。
而门外阴影处，一个身影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