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车外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车内尖锐的铃声震动。
梁朝肃深吸一口气,激烈的喘息声闷在喉咙,胸膛绷紧平复着。
温时意感觉到桎梏松懈的一刹那,手脚并用爬回副驾,迅速扣上安全带。
余光瞥手机上来电显示是闻靳泽。
一瞬间诧异至极,倒不是诧异闻靳泽打电话,是诧异梁朝肃的备注。
不是菲菲,不是妹妹,连名带姓的三个字。
正式,规矩,生疏。
一点不匹配他给予闻靳泽的宠溺和纵容。
“哥哥,黎川带着父母过来重新商议日子了。”
梁朝肃望一眼温时意,意味不明的不愉,很值得品味,“不是要过两天?”
“黎川心疼我,他说早定,我早安心。”
梁朝肃拽松衣领,似笑非笑,“他这会儿倒积极。”
“哎呀哥哥——黎川是认真的。”闻靳泽娇嗔一句,语气又低落下来,“可是他爸妈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哥哥你快回来吧。”
电话挂断,梁朝肃已然全然冷淡下来,不光情欲消退,眼中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发动车,“刚才的话,你最好说到做到。”
温时意品味出他的威慑,“绝对做到。”
沈黎川不知道当年实情,两人还能相安无事。
现在他全知道了,温时意想到他闯进房间的那个眼神,愤恨激荡,不管做什么,无疑让她现有的情况,更雪上加霜。
…………
车开出医院范围,绕了几条路都在换绿化。
刚刚才下一场急雨,路上车少人少,愈发显出工人忙碌。
她不自主多看两眼,只剩枝干的碗口粗大树根部包着圆土块,吊车吊起来种,洒水车跟着浇水,穿着黄马甲的植树工人来来往往。
温时意仰头看天,灰蒙蒙的,初冬料峭,横看竖看也不是植树的好时节。
“很好奇?”
梁朝肃忽然出声。
温时意扭头。
他也在望绿化带,望那些光秃秃刚种好的树,眼中积压翻滚着肆意,那肆意来得毫无缘由,没头没尾的。
温时意实在搞不懂,嘟囔着回,“冬天不适合种树。”
梁朝肃收敛视线,目视前方,“不适合,不是不能种。”
现代园林绿化发展多年,只要钱到位,大雪天种树也能活,但那代价太大,政府决不会批准市政这么大动干戈。
“是要举办国际峰会吗?”
“没有。”
温时意皱起眉,“那平平常常的,市政哪来的钱?”
“市政没有。”梁朝肃瞥她一眼,“我有。”
温时意惊了一下,梁朝肃这四年完全显现出他经商的魄力手段,眼力毒辣,做事老练,唯利是图,平白无故砸钱给市政,满城换绿化,还是碗口粗的老树。
只这几条街的花费,大几千万都打不住。
实在跟他的作风不相符。
“那换的是什么树种。”温时意着实好奇,又不敢直接问,旁敲侧击的。
梁氏在城郊有一个绿植园项目,早年项目刚开始,投资不大,种的都是些平常树种。
这几年项目不断扩展,温时意听闻靳泽偶尔提过,绿植园升级了许多珍稀品种,要是淘汰下来的老树,捐给市政,跟政府打好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春樱。”
温时意陡然愣住。
绿植园没有春樱,倒是因为闻靳泽喜欢,磨得梁父大笔一挥,在绿植园升级品类清单里,添了许多春樱种类,关山,麒麟,白普贤,红普贤,还有她最喜欢的松月。
只是她喜欢的松月,比不上闻靳泽仅提一嘴的松月。
前有梁父追加投资,后有梁朝肃满城春樱。
第21章警告她给闻靳泽坐踏脚石
回到梁家,温时意一进客厅,闻靳泽正在倒茶,身边坐着沈黎川,右侧是沈母沈父。
一张长沙发挤着四个人,愈发显得对面梁父梁母坐的沙发空荡。
氛围却是融洽和乐的。
温时意不太想掺和进两家合宜的场合,礼貌打完招呼,告辞上楼。
梁朝肃叫住她,“这就是你的教养?客人还在,坐下。”
温时意转过身,眼风扫过闻靳泽和沈黎川,“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
梁母余光瞥见沈父沈母同时望一眼闻靳泽,面色不太好。
她心里一咯噔,沈家是诗书传家的儒商,格外注重人品礼仪,今日来,沈父态度寡淡,沈母也颇有微词。
闻靳泽坐到他们中间,温言软语哄了好一会,才见缓色,温时意这一句,犹如风吹火星,眼见重燃。
梁母当即转头紧盯温时意,语气严厉。
“菲菲在医院已经主动跟你道歉,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错能改,你还要抓着不放到什么时候,梁家养你二十几年,你就只记住不好,没记住恩吗?”
温时意沉默。
记仇不记恩,闻靳泽辱骂她时也讲过。类似的话,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讲出来,要么是看法惊人一致,要么是私底下早有交流。
而当人下意识盘算恩情,就是索求回报的时候,所以在梁母看来,闻靳泽折辱她,是她应该的,梁朝肃压迫她,是她应该的。
梁家养育了她,她该献上皮肉血骨,粉碎自尊人格,为梁家生,为梁家死,为梁家五体投地,鞠躬尽瘁。
她不能有一丝一毫反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忤逆狂悖。
“母亲,女孩们偶尔拌嘴,论恩仇就过了,梁家家大业大,也用不着计较一份养恩。”梁朝肃忽然出声。
他坐得端直,瞥向温时意的眼神也严肃,“还不过来跟母亲道歉。”
温时意一动不动。
她望见客厅悬吊的水晶灯,折射的五彩晶光划出两个世界。
沙发是一个世界,光华璀璨,热闹团结。
她站的楼梯口,是另一个世界,昏昏暗淡,形单影只。
如此割裂崩碎。
温时意忽然弯眉笑,“您就当我白眼狼,生性狭隘刻薄吧。”
她转身上楼。
梁朝肃少见发了火,“过来,坐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戾气,危险。
温时意脚步一顿。
对上沙发上男人目光如冰,冻得她心脏一阵阵发寒。
再远处,沈父沈母睨一眼她,再睨一眼闻靳泽,脸上不虞改换庆幸。跟着梁母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与梁父对视间,心照不宣。
温时意蓦地想起车里闻靳泽的电话,瞬间醍醐灌顶。
梁朝肃是在帮闻靳泽洗清名声,先是故意让她看到电话备注,心中惊异,再而车里提出春樱,一起一落,心绪不平。
回来后再强留她,进一步激恼她,现场上演一出她叛逆乖张的戏码,用事实证明闻靳泽行为过激,全是事出有因。
温时意骨头缝都渗出寒气。
难怪南方商界都传梁朝肃深谋远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女人之间玩手段,她没输过。
可他仅一个电话,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一步步,一句句,暗藏陷阱,引着她自动跌进坑底。
手段高超,心思深狠,对她性情的把握,也精妙绝伦,再来一次她还是逃不过
想明白这点,温时意也不抵抗了。
明摆着是踩她衬托闻靳泽的局,梁朝肃哪里会放她临阵逃脱。
温时意退下楼梯,视线梭巡一圈。
两排沙发只剩梁朝肃身边一个空位。
她不想坐,却必须坐,犹豫几秒,紧靠着扶手坐下。
客厅内沉默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