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不习惯这样的外袍，所以两个月前她带他去成衣铺时，他极力劝阻过。
可她却执意要买来给他。
裴云泽穿了两个月，慢慢也习惯了。
就像她买给他那些精挑细选的一些物件一样，虽然入不了他的眼，但摆放在屋里久了，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他开始跟着她一起省银两……
可在别人面前，他还是那个阔绰的太子爷。
第十四章
木盒里还有一封信笺，只有寥寥几句。
裴云泽颤着双手打开。
“转眼两年已过，你同我逢场作戏应该很累吧，但所有痛苦到今天都结束了，你的礼物我退还给你，再见，再也不见。”
一切假意、欺瞒、算计，一个字也没提及。
可在裴云泽眼里，每一个字，都是她锥心泣血的控诉。
他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如果非要形容，那他就是暴风雨降临的黑夜里，一艘在海上失去航向的船。
那扇以他的心铸就的船帆，此刻正被无尽的愧疚和懊悔浪潮鞭笞、拍打着。
狂风携卷着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铺面砸来，将这艘摇摇欲坠的船往深海里吹去。
他沦陷在这场迟来的暴风雨中，几近毁灭。
眼泪，混杂着复杂情绪的眼泪，滴落在信纸上。
滴答滴答，像是他能发出来的，最后的，求救信号。
却再无人应答。
酒楼的厢房里，裴云泽正在疯狂灌酒。
苏瑶姬和一群兄弟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门口的裴云泽。
他脸上一片灰败，眼睛红得要即刻要沁出血一样。
十指无意识地攥住柜子腿，因为过度用力，掌心骨节处被划出了鲜血。
一群人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都怔住了，不敢上前打扰。
只有苏瑶姬有这个胆子。
她皱着眉蹲下来，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着，语气里带着试探。
“云泽，你怎么了？魂丢了啊？”
听见声音，裴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涣散的眼睛终于聚焦了些，似是在努力辨认她这个人。
见他不说话，苏瑶姬皱起眉，视线下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盒子。
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玉佩珠串小玩意都是不值钱的地摊货，白送她她都嫌碍地方。
裴云泽怎么还收集了这么一盒子？
这是什么新型的收集癖吗？
她拿起一串，然后看到下面放着的小字条，上面写着十五两，一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还不错，就十五两银子？”
听见她开腔了，身后几兄弟也有恃无恐纷纷凑上来，一人拿起一串，都觉得这东西新奇。
“殿下，这些东西你从哪搜罗来的啊？不会是想送那个，那个谁吧？”
“我看八成是，她那种卑贱的宫女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肯定会喜欢这些！”
“一下送这么多啊？那岂不是达不到感动的效果？要不分几批送吧，她肯定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吵闹不休的场面，将裴云泽已经出走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看着他们嘲弄的表情和不屑的眼神，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像箭头一样，刺在他心头。
他咽下堵在喉间的那口气，用沙哑而冰冷的声音斥责了一声。
“都给我放下。”
厢房里因为这一句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能听出他语气里潜藏的怒火，连忙把东西放归原位。
只有苏瑶姬像是听不到一样，两只手把玩着珠串。
稍稍一用力线就被扯断了，十几颗像星空一样的珠子滚落散开。
裴云泽的眼神随着蹦蹦跳跳的珠子，变得阴翳无比。
“出去。”
这两个字的语气，比上一句还要阴冷。
几兄弟知道今天不适合玩闹，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都想开溜。
苏瑶姬却不以为意，满脸无所谓。
“一些地摊货而已，这么凶，你再这样不理人，我就生气了啊！”
第十五章
面对她的提醒，裴云泽依然没什么反应。
他低着头，用那双满是血痂的手，一颗一颗捡着地上的珠子。
看见他这样子，苏瑶姬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她一把抢走那个盒子，怒气冲冲地摔在地上，里面的物件散落一地。
“我让你不理我！”
裴云泽跟着扶着墙站起来。
看到她的动作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额头青筋暴起。
“捡起来！”
听到这满含怒火的命令，苏瑶姬直接愣住了。
她第一次见到冲她发脾气的裴云泽。
为了一盒子破珠子。
她的脸也黑了下来，用脚踩了上去。
“这些不值钱的烂东西，就不该存在！”
裴云泽压抑了一晚上的痛苦和怒火，在此刻喷涌而出。
他直接叫来了酒馆老板，要他把人都带出去。
苏瑶姬却倔强着不肯走，一脸无畏地看着他，高声宣告着。
“裴云泽！这就是你的态度吗？你今天要是非要把我请出这个门，以后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听到这话，裴云泽还没什么反应，身后的几个兄弟先急了，连忙上前劝起来。
“哎呀殿下只是开个小玩笑，你怎么跟他计较起来了？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凶你呢？骂得其实是我们！”
“对对对，都是我们不长眼，在这儿碍你们的事了，我们马上就走，你们别吵了啊！”
“殿下你得好好哄哄她啊，不然她要是生气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苏瑶姬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调整好心情看向裴云泽，却只看到了他那双黝黑而冰冷的眼。
“出去！所有人！”
一句话，也把苏瑶姬胸中的怒火点燃了。
她从没想到，这个在她面前永远笑脸示人的护花使者，会当着这么多人驳她的面子。
她拿起桌案上的杯子，猛地摔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不是你求着我和你在一起，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吗？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裴云泽一个！”
面对她这蛮横无理的指责，裴云泽一点想哄的念头也没有。
他紧紧攥住拳头，冷冷地看着她。
“那你就去找他们！”
苏瑶姬的气得通红的脸，在这一句话里慢慢失了颜色。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裴云泽，你和楚清欢在一起久了，脑子也出了问题是吧？不就是几串破珠子，你当什么宝贝啊？不会是要送给楚清欢的吧？怪不得，贱婢配地摊货，般配得很！你赶紧滚去和她在一起，不要脏了我的眼！”
楚清欢对苏瑶姬的好，这些年裴云泽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和魏齐云闹别扭时，半夜又哭又闹，楚清欢染着风寒也会赶过去安慰她。
每一次出游，楚清欢都会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他以为她们两个之间，是对彼此有真心的。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在苏瑶姬心里，从来就没把楚清欢当成朋友过。
可仔细一想，对感情这样轻慢而无视，在她这个人身上又是合乎常理的。
毕竟他追了她十四年，她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却从不给予任何回馈。
那楚清欢付出的一切，恐怕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吧。
她又怎么会感恩怀念呢？
第十六章
这场闹剧，最后以苏瑶姬负气离开收场。
几个兄弟都劝裴云泽赶紧追出去。
可他却无动于衷，沉默地蹲下，用纸巾擦拭着弄脏的珠串。
看他这样子，大家更无法理解，急得上蹿下跳起来。
“殿下，你怎么想的啊？这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松口了，要是真不去哄了，你会后悔的！”
裴云泽脸上没什么表情，根本不想理会这件事。
大家这才咂摸出一些别样的意味，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了几句。
“你真的不打算哄了？这突然的是为啥啊？真是为了楚清欢吗？殿下，楚清欢的身份，顶多只能做个暖床婢，连侧妃都做不了的。”
“怎么和殿下说话呢！殿下是什么身份，苏瑶姬这么不识好歹，根本不配坐上太子妃之位！”
“其实只要殿下坚持，那个楚清欢也是能做个侧妃的，陛下应当不会干涉，我看她对殿下还是挺用心。”
裴云泽知道这群人都是见人说人话的鬼灵精，也知道他们是为了哄自己开心。
可如今楚清欢已经知道真相离开了，这些话对他而言，更像是烈火上浇油，伤口上撒盐。
一夜无眠，待天色微亮，裴云泽才迷迷糊糊睡去。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夜幕深沉。
案几上的烛火微微摇曳，他的贴身太监匆匆走进来，呈上一封密信。
“殿下，您昨日吩咐老奴查的事，已有消息了，这几日城门出入登记名册中，并无楚清欢的名字，不过老奴听闻，楚清欢的父亲曾在朝中为官，因得罪权贵被罢黜，她的家族似乎与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有所关联，最近这个组织在筹备一场大行动，楚清欢或许也被牵扯其中。”
神秘组织？
裴云泽心中一紧，他深知楚清欢聪慧过人，若真卷入江湖纷争，只怕会深陷险境。
楚清欢虽出身平凡，但才情出众，裴云泽与她相处的日子里，她的温柔善良、善解人意，都让他深深着迷。
若她真的因为这场纠葛而陷入危险，自己如何能心安？
想到这里，裴云泽立即提笔给太监回了指令，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打探消息。
他明知此事棘手，却仍想放手一搏，只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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