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在一片的倒吸气声中回头,哪怕她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真这么面对面见着了,还是忍不住一叹。 胆子也太大了。 南嘉还记得当时王维华撕心裂肺的吼过一句,他原本是要染绿色的。 那得多绿啊,南嘉想。 -...
南嘉在一片的倒吸气声中回头,哪怕她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真这么面对面见着了,还是忍不住一叹。
胆子也太大了。
南嘉还记得当时王维华撕心裂肺的吼过一句,他原本是要染绿色的。
那得多绿啊,南嘉想。
-
王维华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拳头握了又松好几次,气的整个背影都在抖——
“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过来!”
倒是这位始作俑者,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他歪了下脑袋,唇角还挂着显而易见的弧度,整个人透着三分慵懒,又懒又坏。
末了非常淡定的接话:“你要打我,我就不过来。”
像是看不到王维华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投射出一道瘦削颀长的影子。
一中那丑到惨绝人寰的蓝白相间校服硬生生被他穿出了炸街的气势,他一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还不忘顺了顺自己鲜艳到刺眼的刘海。
刘海流的长,遮住了大半眉眼。
唯独侧颜藏在一半的暗色里,阴影斑驳,衬得更加的清晰。
“你是在跟我讲条件?”王维华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林家傅,你要上天是不是?!”
南嘉有些看不清林家傅此时的神情,但她注意到,他提着书包的右手拇指在包带上滑了一下,将包往上提了提,那架势,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就跑。
显然,王维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且,看样子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
“又要跑?”
王维华身体往前倾,一副狩猎抓兔子的姿势,他斜瞪着眼,不知哪来的自信,就差脱口问一句: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南嘉长这么大,光高一班主任就换了不下三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她夹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进一步好还是退一步好。
就在这时,林家傅像是忽然想通了,放弃了逃跑这条路线,抬脚往这边走来。
气氛突然,有点逼仄。
南嘉心想她还是挪开点比较好,还没来得及动,林家傅已经走到她跟前。
南嘉莫名忽然一怔。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说,他身上的味道,蛮好闻。
“说一下。”王维华指着林家傅,“今天你要是给我说不出一个像样的原因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染错发色了。”
一本正经,外加几分哀怨。
要不是南嘉在这之前有偷听几句,知道一点来龙去脉,她可能就要信了。
“是,你染错发色了。”王维华后槽牙咬的咔咔响,“原本是要染绿色是吧?”
林家傅抬眼,脱口而出:“老王,不带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安拆卧底,这就过分了哈。”
他个子高,南嘉看他需得仰着头。
先是领口,再到下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没有胡须的,南嘉只看到他下巴若影若现的汗毛。
他皮肤很白,用一个现代流行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干净。
非常干净。
“你是吃了什么亏了?”王维华问,“林家傅,旁人至多也是头顶一点绿,你倒好,准备给我顶一头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你是要建个牛场吗?”
王维华天生嗓门大,他这句话一出,从高二一班开始往后,齐齐两三个教室发出一声统一且整齐的大笑。
甚至还有捶桌子的“哐哐”声。
倒是林家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聊的抬手再次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像是偷窥上了瘾,南嘉顺着下巴寸寸往上,唇边、鼻子、再到鼻尖的一颗小痣,再到……
眼睛。
就在南嘉抬眼的那一瞬,林家傅忽然垂下视线来,猝不及防与南嘉撞了个满怀。
他饶有兴趣的眯眼,带着一身浑然天成的痞样,很轻的勾了下唇角。
南嘉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像做了错事一般低着头。
半瞬,她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低笑,飘在耳旁,很快消散。
这一声短促的笑一下子刺激到了王维华,开口唾沫就飞了一尺高——
“还有脸笑!你们两个进去,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南嘉一时懵,她好像也受训了。
明明,她跟他不是一起的。
王维华气不过,冲着背影还在喊:“你要是明天还染不回来,我就给你剃光头!滚回去写检讨,不少于三千字,明天拿给我!”
当南嘉再次抬头的时候,林家傅已经抬脚越过她,径直往教室走。
他一只手插着兜,走的吊儿郎当,单从背影去看,像是去干仗的。
如果忽视那一身丑到爆的校服的话。
二班大部分同学都打心底里害怕王维华,没敢太放肆的往门口瞧,只听见染发了,但究竟染的有多夸张,显然他们的想象力似乎还不够。
林家傅前脚刚从门口跨进去,后脚整个教室忽然静止三秒……
而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卧槽!牛逼啊!”
“我就说主任刚刚骂人怎么还带着哭腔,这不哭是真不行!”
“我现在突然觉得,呼伦贝尔大草原也没什么不好!”
“林家傅,要不你染成绿的吧,这个实在是晃眼。”
“哎呦,我快眼瞎了!”
“……”
林家傅懒懒的抬眼往下一瞥,自言自语:“就说染错发色了。”
南嘉跟在他身后,心想莫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她正绞尽脑汁的为他找句能说得过去的借口,就听那人不紧不慢的又跟了一句——
“还是绿色适合我。”
“明天交两份检讨!”半天没动静的王维华就在这时又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来,“带坏班级纪律,再加一条!”
林家傅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南嘉:“……”
算了,一中的疯狂她不懂。
-
南嘉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是怎么排的,但放眼望去,整个教室有且只有两个空位子,应该就是她跟这位……红毛怪的。
姑且就先这么叫吧。
两个位子挨着,前后桌。
前面一排的邻桌是个女生,又瘦又黑,从南嘉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死死追着林家傅跑,像是看不见后面还有个人似的。
至于后面那排那个男生,老早就冲着门口在招手。
热烈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领导……
开口就问:“怎么回事啊,一个暑假,你被非主流救过命?”
显然,他欢迎的不是南嘉。
而林家傅,也很自然的将包扔在了后一排。
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还能为什么,打赌打输了呗。”
“牛逼!”谢成将啪啪鼓掌,“家傅,你可真是……”
“别鼓了!”林家傅经验十足的照着谢成将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再鼓掌,为父就得把脑袋割下来双手送给老王了。”
家傅。
家父……
名字倒是挺奇怪。
南嘉已经没得选了,她轻走过去,将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放在唯一的一张空桌子上,人还没坐下来,就听身后林家傅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吃的吗?”
声音恹恹的,一大早的精神气像是全部都交给王维华了。
“开学第一天你就饿肚子?”谢成将蛮意外,“沈姨连早餐都不给你做了?”
林家傅指着自己脑袋:“我这个样子我敢回家?你真以为我妈溺爱儿子只吃素?我告诉你,她比老王还来劲,说砍我脑袋就砍脑袋,一点都不带含糊。”
谢成将“咦”了一声:“这么血腥,算了,我也没带吃的,等下早自习了我陪你去买。”
林家傅从鼻腔内“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转身,就趴着睡了。
南嘉手伸进书包,指尖攥着两块早上还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果酱面包,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拿出来。
她偷偷往后瞥了一眼,林家傅睡姿很别致,他一只胳膊从后搭在自个儿后脖颈上,另一只弯过来往前伸,垫着他那颗精贵的脑袋。
胳膊长,这么一伸,几乎将南嘉的可活动区域给压榨光了。
指尖似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背,虽然隔着布料,但南嘉还是不习惯。
她僵着身子,半晌,念了一句——
“他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