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随回家时,我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他想和我说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我知道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我陪了他四年。和他在名利场中周旋,宋随不善言辞,但条理清晰,所有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冷冰冰的。是我,一点点教他如何处事,如何和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他如今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只是出了这名利场时仍旧惜字如金。...
我还是来了。
宴会上灯光璀璨,西装革履的男人与金瓒玉珥的女人在厅中不断移步,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而我站在最边缘,格格不入,就像一个闯入者。
宋随很好找。
我在他身后追了十几年,无数次从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长身鹤立。
身边挽着他手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裙,明艳得像一朵玫瑰。
是苏唐。
看他们穿梭在名利场,谈笑风生。
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哪怕早就料到这样的场景。
亲眼见到时,仍旧像是被人重重甩了一巴掌。
心脏剧烈跳动,不安的藤蔓紧紧包裹,又不断收紧,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脑海中的线再次散成一团乱麻,额角青筋一下一下跳动。
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这儿,看着他们挽着手,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
我看见有人朝着宋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指了指我的方向。
宋随偏头看过来。
我没有穿漂亮的礼服,也已经很瘦了,我很久不敢照镜子,怕看见愈发突出的颧骨,和隐隐透露出骷髅面相的自己。
我知道他看见我了。
因为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很难看。
隔着攒动的人群,我们就这样遥遥相望。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哭。
看到他变了脸色,挣脱苏唐的手,要过来找我,隔着人群,他的步伐显得艰难。
我却忽然冲他笑,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到家时我直奔自己原来的房间。
脑海中乱成一团的线相互纠缠,怎么也解不开。
心脏处的藤蔓反而越缠越紧,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我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书桌上所有的东西被我扫落在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不够。
摆在架子上的书,被我疯狂地撕扯着,纷纷扬扬的纸片散落在地上,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
还不够。
架子上摆着的小摆件,化妆品护肤品,宋随出差给我带的精致的工艺品,还有我和他一起拼的积木……
破坏欲与暴虐交织,情感冲动在脑中耀武扬威。
地上一片狼藉,混乱地,就像我残破不堪的生活。
等我回过神来,剪刀已经抵上了手臂。
而年年,正在我的腿边疯狂叫喊。
小狗的叫声尖利又急促,见我垂眸看它,忽又安静下来,张开嘴巴,露出一个傻呵呵地笑。
手中的剪刀砸落在地,年年赶紧朝我身上扑,一边扑一边叫。
我木然地将它捞进怀里,它便用毛茸茸的头使劲蹭我,小小的身体温热。
我抱着它,忽然就掉了泪。
所有冲动褪去,破坏带给我的并不是满足,只在我心底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如此折磨。
宋随回家时,我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他想和我说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我知道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陪了他四年。
和他在名利场中周旋,宋随不善言辞,但条理清晰,所有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冷冰冰的。
是我,一点点教他如何处事,如何和那些老油条打交道。
他如今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只是出了这名利场时仍旧惜字如金。
从前觉得他什么样我都爱,现在想来,或许不过是和我没什么话说。
我笑着开口,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没关系,我知道苏唐刚刚回国,没有人脉圈子,你想帮帮她,就带她去了晚宴。」
宋随的脸色变了变:「是……」
「没关系,」我看着他,声音温柔,「我不介意的。」
宋随看着我不说话。
四目相对。
我始终温柔地望着他。
好半天,他终于错开眼。
却忽然抱住了我,搂得很紧,像是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念念。」
亲密无间。
「你瘦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檀香味混着栀子花香围绕,我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吐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