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婉宁惊呼出声,转身就用尽全力往前跑。
可她的腿在流放途中受了很重的寒病,想跑却重重跌落在地。
傅云廷吩咐侍卫道:“把她带走,去月落湖。”
听到月落湖三个字,秦婉宁惊恐地睁大双眼:“不要……”
那是苏婉柔自尽的地方,她不要去那儿!
秦婉宁想要起身,疼痛与雪地的严寒却让她的双腿动弹不得,强硬被侍卫架上了马车内。
望着眼前一片宽阔却深不见底的湖泊,秦婉宁不断地往马车角落里缩,却被侍卫一把拽出。
她像是破布麻袋一般,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冷冽的寒风像是利刃一般割在她的脸上还有衣服窟窿暴露出来的皮肤上。
秦婉宁强撑着坐起来,身上与心中传来的疼痛让她整个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还没站起身,一双绣着金丝的白靴停驻在她的左手旁。
傅云廷居高临下地蔑视她,眼底充满浓重的厌恶:“秦婉宁,再流放十年,与在外面活着,你选什么?”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秦婉宁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活着!
她的至亲,本就年长,又身体不佳,早在流放途中逝去,现在她是明家唯一的血脉!
如果再次流放,现在如此虚弱的她一定会死的……
秦婉宁惊慌地抱住傅云廷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皇叔,我想活着,我想在外面好好活着,求你放过我……”
曾经骄傲矜贵的千金小姐,现在早已没了自尊,只有无尽的卑微。
见她这副模样,傅云廷只是讥笑了声。
曾经温柔的皇叔此刻对她只有无尽的恨意,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哀伤起来:“这样深的湖,不知道当时的婉柔,该有多痛苦……”
下一刻又咬着牙攥紧拳头,恨恨地盯着秦婉宁:“今天我也让你感受一下!来人!给我把她扔到湖里去!”
他厉声喝道,身边的侍卫便要去拖秦婉宁。
“不要!皇叔,我不会水,求求你……”
秦婉宁苦苦哀求,双手拼命挣扎着,却还是被侍卫拖拽到了湖边。
深绿的湖水在眼前放大,整个身体不断往下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抓住。
外界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一般,冰冷的湖水刺入骨髓,鼻腔里呛入湖水,快要不能呼吸。
原本拼命挥动双手挣扎的秦婉宁,渐渐失去了力气。
那充满着光亮的湖面越来越远,身体不断往黑暗的湖底沉去。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秦婉宁闭上眼之前,身体忽然一轻,新鲜的空气灌入鼻中,引得她连连咳嗽。
傅云廷墨色的瞳孔中依旧燃着一团不灭的怒火,薄唇轻启:
“秦婉宁,要想本王留下你,可以,不过你必须在盛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游行一圈,说上一万遍自己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为人!”
第三章
云华街,盛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秦婉宁一步一颤地走在长街中央,脚踝上还有一圈尚未痊愈的疤痕,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而傅云廷站在最高的木楼上,双眼微眯地看着这一切。
周围叫卖吃食的、胭脂水粉的还有布匹的商人们纷纷望向秦婉宁,买东西的人也都顺着店主的目光看了过去。
四周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分明是隆冬时节,这些视线却像烈火一般不断灼烧着秦婉宁。
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
秦婉宁努力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声音有些嘶哑:“我秦婉宁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为人!”
那流放的五年里,她早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是一个毒虫遍地,疾病盛行的地狱!
她吃过野菜,啃过树皮,吃过野果,在那里吃过最好吃的便是别人啃光的骨头,还有一碗飘着十几粒米的粥……
夏天日头火辣,能将皮肤烤裂一般;冬天破败的茅草屋与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她生过无数个折磨人的冻疮……
若不是爹爹与一位很好的老伯在,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那几年的日子,秦婉宁只觉生不如死,现在不值一提的尊严跟那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活着,能好好地活着,那就够了。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楚,于是开始有人指着她斥骂。
“原来是那个贪污受贿还假清高的明家之女秦婉宁,现在成了这幅鬼样子,真是活该!”
“几年前还被称为什么京城才女呢,我看是蛇蝎恶女吧!”
“听说她还害死过人呢!没被处死真是便宜她了!”
谩骂声一片接着一片,甚至有人开始扔自己菜篮里的青菜和鸡蛋。
额角被砸破了皮,黏腻的蛋液顺着秦婉宁的脸颊流下,但她只是紧闭双眼,毫无一句驳斥。
要是流放途中有这些青菜和鸡蛋吃,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秦婉宁扯起一抹苦笑。
木楼上修长挺拔的身影满意地瞧着下面的一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知喊了多久,也不知绕了多少圈街道,此时秦婉宁的腿仿佛千斤般重,越来越走不动。
在这寒风肆虐的严冬,身上竟感觉有些燥热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她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遍:“我秦婉宁贪慕权贵,禽兽不如,蛇蝎心肠,不配……”
还没说完,她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
秦婉宁从一间陌生的木屋里醒来,她忽然想起自己贴身带着的荷包,神色有些慌乱,用手极力撑着床榻起身,一块湿布却从头上落了下来。
“醒了?”傅云廷清冷的声音响起。
秦婉宁还有些不太清醒地转过头,望向木窗边墨色锦袍的俊美男子。
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烛光微弱,傅云廷此时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这是染上风寒,皇叔让人治好了我么?
还没来得及多想,傅云廷却一步步逼近,将一个荷包扔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他盛气凌人的声音从秦婉宁头顶落下:“刚回京就勾搭上了别的达官贵人,秦婉宁,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
第四章
秦婉宁垂下头,望着怀里的荷包,呼吸凝滞了一瞬。
她顾不上傅云廷的话,颤手打开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在。
秦婉宁瞬间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收起,下颚却忽然一紧。
傅云廷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凌厉的凤眸中怒意汹涌:“堂堂明家千金,如今竟沦落至此,既然这样,那本王再帮帮你!”
秦婉宁心弦一颤,双手抓住傅云廷的手,眼里流露出惊惧:“皇叔,你不是说我认一万遍的罪就放过我吗?”
“本王只是说,留你一命,有说过别的吗?”
傅云廷戏谑一笑,旋即对门外厉声道,“来人!把秦婉宁带到寻芳阁!”
这一瞬,秦婉宁如坠冰窖,绝望地垂下双手。
寻芳阁……那可是青楼!
“皇叔,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被侍卫强硬拖走时,秦婉宁满眼哀伤地望向他,泪水无声滑落。
可回应她的只有阴冷的眸色与轻蔑的一抹笑。
到了寻芳阁,老鸨一见傅云廷便笑逐颜开,热情迎上:“荣王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寻芳阁啦?”
下一刻就回头张口,欲喊阁中的姑娘们下来相陪。
“不用了,”傅云廷开口打断,目光望向中间歌伎舞妓正弹奏起舞的戏台,又指了指身后的秦婉宁,幽幽道,“叫她们下去,让她来跳。”
秦婉宁脸色忽然间变得惨白。
她得了腿疾,走路都不太稳,更别说跳舞了!
秦婉宁不可置信地望向傅云廷,眼前的男人让她觉得从未如此陌生。
幼时那个会陪着她练舞,给她带她最爱的桂花糕,对她温柔宠溺的皇叔,到底去了何处……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眼中又泛起一层薄雾。
老鸨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穿得有些破烂,还瘦骨嶙峋的秦婉宁。
在看到她那张脸的片刻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识相地笑了:“是,王爷。”
于是戏台上的歌妓舞妓们被叫了下来,而秦婉宁则被扔了上去。
宽阔的木台上,秦婉宁惊慌到浑身发颤,瑟缩着低下头去。
台下有平民百姓,有肥头大耳的富商,还有些许她眼熟的纨绔子弟。
静默了一瞬,台下忽然变得喧闹起来。
有人惊呼道:“这不是从前那个明府千金吗?现在这模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更多的是讥诮与鄙夷:“明家贪赃枉法,秦婉宁残害无辜,居然还活着,上天真是不长眼!”
秦婉宁很想告诉所有人,不是这样的。
明家没有贪污受贿,她也没有害人!
可是她不敢,没有证据,即使说了也无人会信她。
曾经一舞动京城的名门千金,如今只能这样狼狈又卑微地任人凌辱。
忽然间,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贵客,本王今日请到了盛京城第一才女秦婉宁,只需十文钱,就能看她跳任何舞……”
傅云廷温润地笑着,可秦婉宁只觉这笑比寒冰更加刺骨。
此话一出,哗然声不断。
“我还真想看她这副丑陋的样子,跳宫中名舞是什么模样,我出十两!”
“哈哈哈,想想就有趣,我出一百两,能舞几曲?”
“……”
秦婉宁心如刀绞,撑在地上的手捏紧了衣角,指尖泛白。
即使她不愿跳,一切也由不得她,何况她现在确实需要钱财。
因为她曾答应过流放地那位无数次救她于水火,雪中送炭的老伯一